翠兰将篦子递给一旁的大宫女，又朝周围人扫了一圈，待人都退下去后，走过去，跪在华容太皇太后身边，替她揉腿。

再次笑道，“娘娘心愿得偿自然是好事，只是……长公主殿下有先皇福泽庇佑，只怕没那么轻易地……登云而去呢！”

华容太皇太后眉头一皱，朝翠兰看了一眼。

翠兰又笑，“娘娘也该有个准备才是。若是长公主殿下这番劫难又挺了过去，陛下这手中好容易握住的理政之权又要如何？”又小心赔罪，“奴婢僭越，还请娘娘责罚。”

华容太皇太后脸上的喜色褪去，想了想，说道，“你说的不错，那贱人向来是个鬼难缠，不容易死，说不准还真能挺过去。要不……哀家用些手段……”

翠兰刚要开口。

华容太皇太后又摇了摇头，“这个时候，她身边防得跟铁桶似的，哀家不能动，否则给她抓住把柄反而不妙。”

她拧着眉，长长的指甲搭在小几上，不耐地抠了抠，随后又道，“还是按着先前的安排，明日宣那孙大郎进宫来。”

翠兰笑了笑，点头，刚要说话。

门口忽然传来动静。

抬头一看，是慕容泰大步走了进来。

华容太皇太后登时笑开，抬手招呼他到近前，可劲地嘘寒问暖，“今日如何？朝政上可有何为难？内阁可曾尽心尽力？若有不明白的，尽可与皇祖母说！来，快坐下，与皇祖母仔细说说！”

慕容泰刚到榻边便咳了几声，可却不曾听到一句关怀问候。

稚嫩的小脸上隐含青色，嘴唇发紫。

他瞧着华容太皇太后没出声。

华容太皇太后也察觉到了不对，抬眸便对上了那双阴气森森的眼，心下一怔，刚要说话。

慕容泰忽然又笑起来，道，“都很好，内阁与六部都听朕的安排吩咐。朕想着今年的秋日祭也算是朕操办的头一件大事，就想办得盛大些。皇祖母以为呢？”

方才那一瞬间的怪异感仿佛错觉。

华容太皇太后顿了顿，笑道，“泰儿的决定自然是好的。只不过，皇祖母觉得，今年的秋日祭，咱们也该添些有趣的安排才是。”

慕容泰笑着看她，“皇祖母想安排什么？”

华容太皇太后拉住他凉凉的小手，道，“你阿姐年纪也大了，这一个女子总被朝政绊着，没个贴心人疼着也不是法子。皇祖母想啊，今年秋日祭，不如就由泰儿你这一国天子出面，替她挑个驸马，叫她成了亲也能好好地歇息，免得终日里这般操劳，累得病痛缠身。”

慕容泰一听，倒是没反对，想了想，点头，“好，都听皇祖母的安排。”

华容太皇太后就等着这句话，登时笑开，又问：“那今日可曾有别的政事么？淮南道的水灾如何了？”

慕容泰却是再次咳嗽起来，等一边的宫人伺候着喝了茶，听到华容太皇太后的问话，笑了笑，问：“皇祖母，朕身上的毒，何时能解？”

华容太皇太后微僵，拉住他，无奈道，“你阿姐用的毒，太医院也颇为棘手，别急，皇祖母已在催了。可是哪里疼么？”

慕容泰瞧着她满面的慈爱，心想，方才他咳得那样撕心裂肺的，她听不见么？

却再次笑着摇摇头，道，“皇祖母，我想去瞧瞧阿娘。”

华容太皇太后顿时没了笑，可今夜总觉得这孩子不太对劲，便也没拦，点了点头，“去去就回，别玩得太晚，耽误了明日的早朝啊！”

慕容泰点点头，如来时一般，径直离去。

华容太皇太后皱了皱眉，转过身来，对身边人道，“去盯着陛下，这几日都跟何人亲近。”

有人低低应下。

西暖阁内。

秦云裳爱怜地抱着慕容泰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，问：“陛下，可好些了么？”

慕容泰贪婪地往她怀里钻了钻，问：“阿娘，秋日祭上，皇祖母要为阿姐选驸马了。”

秦云裳脸色一变，口中却依旧温柔无限，朝门口看了眼，摸着慕容泰的头，柔声问：“不知太皇太后瞧中的是哪家郎君？”

慕容泰瘪瘪嘴，摇头，“无非都是那些能叫她掌控的人罢了。”

秦云裳一听这话，心头便是一惊——分明之前慕容泰对华容太皇太后还是满腔信任，又自大自负，十分不把驸马放在眼里。

如今怎地……似乎变了心思？

她试探着问了一句：“陛下不喜太皇太后挑选的驸马么？”

慕容泰沉默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，“阿娘，你先前说的没错，他们都只是想从朕的手里夺皇权，让朕做傀儡罢了。”

秦云裳又是一震，随后将他抱住，柔声安慰：“陛下别难过，有阿娘，阿娘会守着你护着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