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孽障目(207)

作者:书帛 阅读记录

只有以他为本的清浊之气在炉中融合,恰巧得了道心后才能以赤子之身临界。

如今这个「颜筠谦」无需执着于爱着谁,也无需违背本意恨着谁才能活下去。”

言如青垂下眼帘,道:“这样就好。”

他记得自己从云顶天桥翻身翻身跃下的那一日,情绪淡漠到近乎麻木。

毕竟他那时无论是凡心还是道心,一个都没有。

言如青平静地听到那人叫自己仙君,淡漠地看到那张清秀的面容离自己愈来愈远,风声呼啸,撕心裂肺的哭喊还在不断地钻入耳中,愈来愈轻。

再后来,所有感观都凐灭在了一片至暗之里。

数不清是颜筠谦离他而去的多少个日月,许是法器天生有灵、又许是月老垂怜他,言如青拿着往缘镜反反复复地看,终是看到了自己离去之后的情形。

他重入镜中仙境,只见少年怔怔地跪坐在原地,伸手捂着脸庞,浑身疼到不堪重负,只能狠狠撕扯着自己阴阳混杂的脸皮和每一寸肌肤,崩溃后唯剩下了绝望的痛哭。

他蹲下身,镜中一切就本为旧梦,往事已成定局,如今想做什么都无能为力。

少年哭喊道:「我要是为自己而活的……那该有多好……」

这一句清晰入耳,不轻不重地敲在言如青心上,迫使他收回了想抚上少年脊背的手。

言如青把浊丹喂给丹白,妄图以他之身成丹时,说过只要服下就什么都愿意许给他。

丹白听罢只是卑怯地看了他一眼,说:「我只想一直待在仙君身边。」

这根本不能算是愿望,毕竟实在是浅薄、简单、卑微到了尘埃里,和他本人一样纯粹天真,听起来直惹人发笑。

确实,这份爱意不是他的本愿。

言如青何尝不知,丹白是因为敬爱着自己才得了道心的,只要信念被毁,少年的仙身就会不复存在,重新化为一团没有神识的清气。

把对他的恨意作为道心的颜筠谦也是同理,想恨着“仙君”也不是他的本愿,而是为了保证仙身不散的迫不得已。

这一黑一白的同一个人,一双红瞳看这世间全都非黑即白,便在天上地下都走了极端。

那如今清浊相混,就算这个「颜筠谦」对他爱恨皆无,他也无需有分毫怨言。

云顶天桥上言如青的一诺并未兑现,还把少年一捧真心都伤了个透彻。往事已去,言如青就是再神通广大,也只能无力地稍稍弥补。

至少他做到了,现在的「颜筠谦」是为自己而活的。

言如青把目光投在虚掩的长门上,眉间神印银华淡淡,面色平和地说:“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容貌还是……所以前些时候见他就屡屡失态。”

他还以为赤子会生出别的样貌来,不曾想竟还是颜筠谦的模样。连睹物都会思人,更何况立在他面前的人与曾经毫无区别,几声轻唤脱口而出,那重生的赤子便又自顾自地沿用了上一世的名。

月老松了手中绞死的红线,拿起案上一颗棋子在手心掂了掂,还是难过的,道:“阿青,你爱他爱得那么苦,为何不直接告诉那孩子,你们曾经有一段……”

“若我告诉他我们是如何相识相爱的,是否还要告诉他我们是如何相厮相杀的?”

言如青握着拂尘的木柄,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了,“我该从何说起、从何结束,说他曾把我伤得体无完肤,说他曾把往缘镜一片一片地刺到我体内?说他曾经那般……不顾一切地羞辱我?”

凡心原来这般沉重,如今看人待人再没有了从前对众生平等的漠视,时刻都要把心思藏在仙躯里不得外露,生怕被别人发现端倪。

言如青的视线投在了月老的袖中,平静道:“往缘镜中没有我和他的过往,上仙。”

月老喉头哽了哽,怀中又是一沉,原来是墨砚又跑到他腿上躺下了。他眼中慈爱和疲态不改,道:“阿青,只要你想,若要再续前缘,老朽可以为你们俩做主……”

“上仙糊涂了,姻缘怎么能是我一个人的事?”

言如青抚摸着案桌上瓶中的一枝折竹,青翠温润,筠叶被指尖掠得颤了几颤,说,“他若是来问,我便不瞒;他若不问,我甘愿顺其自然。若是他能想起我,或许也是命中注定。”

言如青笑了笑,不是与自己相爱的那个「颜筠谦」也无妨,他不在意。

“可你往后与他相见,看着那张脸,心里总是……”月老不忍继续说下去,长叹一声,“这对你而言实在太痛苦。”

“无妨,痛过了就好了,过些时日就不觉得痛了。

再者,我是他的师父。”言如青眉宇间的苦涩已经被冲淡了许多,真心道,“师父总是要为徒儿做打算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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