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波恶(250)

作者: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

太后转动佛珠,眉眼间是一派仁慈的悲悯:“皇帝要彻查乱党,哀家不能说什么,只是你扪心自问,闹出这么大的动静,有几分是为了哀家着想,又有几分是为了那姓张的余孽?”

刘彦昭捏着茶盏的手指分分扣紧:“他是钦犯,又是刺客同党,缉拿归案也是理所当然!再者,幽云卫是他一手创立,又在京中经营多年,同党众多,不找到此人,儿臣总是寝食难安。”

太后叹了口气:“你这套说辞,糊弄外人就算了,如何瞒得过你亲娘?打从四年前,你就对那姓张的余孽百般牵挂,后来得知人还活着,欢喜的跟什么似的,不惜借着犒军之名,指使萧何山去西北将人带回……如今那人从你眼皮底下逃出宫去,你哪里能咽下这口气?嘴上说着‘缉拿归案’,等把人找回来,还不是要牢牢拴在身边?”

刘彦昭被说中心事,一时无言以对,半晌才道:“母后,朕是天子!”

出乎意料的,吴太后的说辞居然与张景澈不谋而合:“即便是天子,也有能为与不能为,并非事事随心所欲!好比之前,你对世家步步紧逼,最终逼死了简思晦,就得拿一个韩洵来抵!如今那姓张的余孽既然逃了,皇帝捉拿是应该的,却不该为了一人而罔顾其他!”

刘彦昭深吸一口气,好容易将窜上喉咙的火气强压下去:“……母后教训的是,儿臣知道了。”

吴太后和兴隆帝的关系刚有所缓和,无意过分逼迫,随之软化了语气:“我知道皇帝重情,左右那张景澈逃不出京城,总是能找到的,到时要如何处置,自然由你说了算……只是眼下,皇帝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,切不可乱了主次。”

这一次,刘彦昭总算听进去了:“母后指的是……”

“头一个是年终的祭天大典,”吴太后道,“如今北蛮授首、边关平定,这是不世出的功勋,也都仰赖皇帝恩德。所以今年的大典势必要隆重,也好叫天下臣民知道,皇帝英明仁爱,不亚于古之圣君。”

这是正事,刘彦昭心悦诚服地点了头:“母后说的有理,算算日子,也该操办起来。”

“还有,这些日子,皇后的病势越发严重,太医院轮番瞧过,只说熬过今冬就能好了,”吴太后揉了揉额角,一旁的毓湘姑姑忙蘸了薄荷油,为太后轻轻揉摁太阳穴,“怎么说,皇后也是皇帝的发妻,这些日子,你可去昭阳殿瞧过她?”

刘彦昭盘查内宫奸细,昭阳殿也没能幸免,几番惊扰加重了皇后的病势,一日中倒有大半日是昏昏沉沉的。偏生这些时日,刘彦昭为了张景澈动怒伤神,轻易没人敢往跟前凑,以至于皇后的病情一拖再拖,到现在都没人报到皇帝面前。

闻听此言,刘彦昭有些吃惊,也有些心虚:“儿臣、儿臣这些天忙于政务,没顾上这些……前些时候听太医说,皇后虽然病重,总不至于无法可想,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?儿臣这就去瞧瞧!”

他作势欲起身,太后却摆了摆手,示意皇帝坐下:“皇后是心病……简思晦死了,固然罪有应得,可他毕竟是皇帝的国丈,当年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。皇帝对至亲的外家都如此逼迫,落在旁人眼里,该怎么想你?”

刘彦昭心头梗着一丛荆棘,他虽贵为嫡子、受封东宫,却被人掣肘了半辈子——先帝、世家,乃至亲生母亲,各个都能压制自己,就连身为罪臣钦犯的张景澈,对他亦是百般不屑。

刘彦昭一直记得张景澈的眼神,那样不加掩饰的鄙薄与嘲弄,尖锐的像是骤然出鞘的刀锋。他在那人的逼视下自惭形秽,继而扪心自问:朕是否真的能担起江山社稷?

朕是不是……当真德不配位?

这念头魔怔一样,在刘彦昭心头落地生根,不舍昼夜地折磨着他,叫他在辗转煎熬中越发疑虑重重,也越发容不得旁人对自己的指摘。

“母后,”刘彦昭加重了语气,冷冷道,“事关朝政,朕自有考量,母后身在后宫,还应以静养为主,这些外朝之事就不要过分操心了。”

吴太后怔怔看着他,指尖毫无预兆地一滑,翡翠佛珠滚落地上。

第96章 隐忧

年终大典是年关前最重要的祭典,按惯例,皇帝要事先斋戒,并于典礼当日亲赴祈年殿焚香祝祷,文武百官与皇亲国戚亦要同行。

今年境况尤其不同,定边侯在西北击溃北勒王庭、斩获图门首级,将北勒逐往漠北蛮荒之地,可谓不世之功。这自然要归功于皇帝陛下的绳明决策,礼部拟定的祭典章程也就格外隆重,仿佛不这样就不足以显示出天子的英明神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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