宦宠姝色(147)
云芝:“那倒也是。”
这一路走来,温九为小姐做了那么多事,亦为小姐铲除仇人,还为小姐入宫做了太监,这份胆识与睿智,这世上怕是鲜少有人能做到。
夜入子时,外面终于安静下来。
云芝趴在桌上睡的香甜,蔚姝掀开锦被下榻,看了眼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手心,这两日是温九为她涂药,手心的伤才会好的这般快,她扶着床柱子站起身,试探着走了两步,发现头没有前两日那么晕眩了。
山间的夜里透着寒意,阵阵寒风吹过,火星子零零散散的飞起又熄灭。
蔚姝披着外衣走出营帐,鼻息间涌入淡淡的花草清香,终于不再是令她讨厌的汤药味了,她走出几步,垫脚看向皇帝的营帐,试图寻找温九的踪影。
前方不远处,三道身影步入夜色。
为首的正是温九,跟在他身边的,正是承乾宫的廉公公与巡监司的东公公。
温九脸上没有带面具,那张清隽冷俊的容颜在明灭不定的火势里透着几分阴森的冷冽,颀长挺拔的身躯反倒衬的边上两人跟奴才一样,好似对他低声下气的,夜里虽有火光照明,可视线仍有些暗,将温九身上的衣袍颜色照的暗淡不清,见他们朝皇帝的营帐走去,蔚姝抿起唇畔,止住想要唤温九的心思。
“蔚姝。”
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,蔚姝手指不经意的蜷了下,转过身看向几步之外的季宴书,那一身蓝白的衣袍衬的他气质清雅如菊,他眉尖的忧郁久郁不散,人也内敛沉默了许多。
蔚姝坦然的看着他,浅笑道:“季公子。”
季宴书喉咙发紧,眼眶灼烫,他拢紧手掌,淡笑:“我们聊聊罢,今夜一过,日后怕是没机会再见了。”
其实,他该如温九所说,离她远些的,可是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,无关乎情爱,无关乎纠缠。
蔚姝抿唇,忧郁片刻:“好。”
他们走到营帐不远处的高树下,避开巡逻的禁卫军,毕竟一个御史台主的姑爷,一个陛下的妃子,两人夜里见面被人瞧见,保不齐会被人大做文章。
风席卷大树,寂静的夜里响彻着呜咽的嗡鸣声。
蔚姝抱紧手臂,试图驱散侵袭而来的冷风。
大病一场,她脸色比前两日苍白了些,身子也更娇弱了,季宴书站在风口,为她挡住冷风,若是曾经,他会因未婚夫的身份,为她披衣遮风,但现在他们身份有别,想的,念的,也都只能埋藏于心底。
“蔚姝,对不起。”
季宴书脸上都是愧疚:“我母亲害你入宫为妃,毁了你下半辈子,我身为国公府世子,也难辞其咎。”
对方眼底闪烁的泪光触动着蔚姝的心,她没有回避,坦然的迎着那双充满歉意愧疚的目光:“你没有错,也不用自责,这件事已经过去了,我们也不必再提了。”
“错了,都错了。”
季宴书闭眼垂泪,唇角噙着自嘲愧疚的苦笑:“你因我被母亲牵累入宫,我为了苟活入赘郑家,且为了自己的私情,伤害了另一个女子,我怎会没错。”
蔚姝沉默未语,她知道季宴书口中的女子是郑慧溪。
她轻轻摇头:“你虽是长公主之子,可你们是两个人,她犯的错不该由你承担,你也不该再因此愧疚难过,我知你并非贪生怕死之人,你不用这般妄自菲薄,郑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。”她浅笑勾唇:“你好好珍惜她。”
季宴书皱眉,看着蔚姝明澈平静的杏眸里没有恨与痛,只有淡淡的笑意与释然,和三年前站在他面前的宁宁很像。
却又不像。
那时的她,璀亮的眼睛里时常沁满笑意,却离他很近,近到他伸手便能触到,可现在的她明明就站在眼前,他却觉得好远,远到翻越重重高山与阻碍也触不到她。
“好。”
季宴书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努力,才能平静的说出这一个好字。
“出来太久,我该回去了。”
蔚姝朝他颔首,转身离开。
季宴书看着她的背影,问出藏在心中许久的话:“你是不是喜欢温九?”
蔚姝脚步顿住,沉默一息后,低声道:“是,喜欢他。”
季宴书攥紧手掌,脖颈青筋绷紧,却用最痛苦的声音,说出最平静的话:“他很好,能在宫中护你无虞。”他笑了笑,抬手拭泪,续道:“有件事我想告诉你,有关于杨家被灭族的疑点。”
蔚姝转身,呼吸比方才急促了许多:“杨氏一族是被谢狗害死的,还能有什么疑点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