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嫁给前驸马他小叔 作者:咎书_第6页

作者:咎书 阅读记录


嘉善的脸色未变,她拿起银汤匙,将桌子上摆着的糖蒸酥酪挖了一勺吃。直到那冰凉而微微酸涩的感觉从嘉善的舌尖上略去。

嘉善才开口道:“让她来。”

丹翠喜道:“是。”

在先皇后宫里的所有旧人里面,含珠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。素玉今年已满十九,明年就要被放出宫去了。

唯独含珠,不过才与嘉善一般大。

其实含珠以前侍奉皇后的时候,并不如何为皇后所钟爱,她能被嘉善要过来,纯粹是因为一颗糖。

那时候,皇后方才病逝,整个宫里都处在一种麻木而又伤怀的气氛中。父皇兀自伤心,嘉善也只能与两岁的胞弟相依为命。

含珠因为与嘉善年龄相近,所以被派到了她身边去,陪大公主说话。

两个都是还处在总角之间的孩子。尤其是含珠,她第一次和贵人儿挨这么近,见大公主没了娘亲居然都不哭,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。

只能笨拙地,把自己藏了许多日子的一颗糖,递给了嘉善。

“进宫以前,我娘说,我要是想她了,就吃糖。”小含珠怯怯地看着小公主,她把手心上的汗,在裙褥边擦了干净,才敢将白嫩的手掌伸过去。

小含珠说:“公主要是想娘亲了,也吃糖吧。”

“这是最后一颗,我一直不舍得吃,给您。”小含珠的声音娇娇柔柔地。

小嘉善不禁看了她一眼,见她模样小小地,只会讨好地对着自己笑,像个小可怜虫一般。

小嘉善遂什么都没说,她径直将糖接了过来,放进弟弟的掌心里,牢牢攥紧。

第二日,含珠就跟着素玉还有郑嬷嬷几个,一起被分到了凤阳阁去照护大公主。

此后近二十年,连郑嬷嬷都回乡荣养,嘉善身边的人走了又来,来了又换,只有含珠一直在她身边。

可惜,再长时间的陪伴又如何?最终也不过败给了一个男人。

嘉善想到展少瑛那句“殿下的贴身婢女爬上我的床,您却只希望我给她一个体面”,就更觉得那二十年,只是一场讽刺。

他们希望她做出什么反应呢?

是痛哭流涕地求着展少瑛回来,还是怒发冲冠地把含珠杀死在他的床上?

嘉善的唇角幅度极小地轻微勾起,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——

这儿的诛心之痛仿佛还在昨日。

而她,再也不会让事情有重蹈覆辙的那一天了!

少顷,含珠和丹翠一起进门,向嘉善请安行礼。

嘉善的视线迟疑了几秒,才落到含珠身上。

含珠也是个美人,或者说这宫里的女人,没有一个是不美的。只是从前,她们在各位环肥燕瘦的娘娘身边时,总会被不一而同地比下去。

含珠弯下腰,恭敬地给嘉善磕了个头。相比起多年前的娇弱,她如今有自信多了,声音朗朗道:“奴婢给殿下请安。”

嘉善不再看她:“起来吧。”

含珠遂听话地起来。

嘉善本没准备这么早见含珠的,该如何处置她,嘉善心里一直没个确切答案。今日乍一见含珠,嘉善却忽然想起那个被她亲手流掉的孩子。

关于那个孩子,展少瑛不了解其始末,陪在她身边的含珠,却是再清楚不过。

可最终,含珠反倒利用了这个孩子,来剜她的心!

嘉善的目光,在含珠刻意打扮过的脸上逡巡。

只见她粉光若腻,身若蒲柳,正是长着一副天下男人最愿意怜惜的样子。

嘉善眸光一闪,展颜笑道:“我原来以为,顺境中的感情或许不会那么可靠,所以,对你一直多有依赖。”

“现在想想,当时,你不过也只是给了我一颗糖。”嘉善盯着毛笔尖儿上已经干掉的墨迹。

她慢慢起身,拿起剪刀来,修剪起玉瓷儿花瓶里新摆上的花枝。

含珠和丹翠皆噤若寒蝉地站着,眼睁睁见那些快要枯死的黄叶被嘉善毫不留情地剪去。

含珠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,她道:“奴婢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的。”

“唔。”嘉善似乎兴致缺缺。

她忽然将剪刀转了个面,尖利的刀锋的方向正对着含珠。嘉善还无知无觉,仿佛剪刀只是她手上的一个小玩具,她不声不响地离近了含珠几步。

含珠脸色煞白,她咬着唇,强挤出一个微笑来。

“素玉向我求了恩典,我答应她,明年放她出宫。”嘉善目不转睛地看着含珠额上出的那层细汗,她不以为然地笑说,“奇怪,你抖什么,你在怕我?”

含珠的视线,终于从嘉善手上的剪刀,转到了她那张明艳绝伦的脸上。

大公主肌肤胜雪,那双含着一弯笑的眼眸里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。

含珠内心大为慌张,她磕磕绊绊着答:“殿下、殿下,说笑了,奴婢没怕。”

“许是上回的暑热还没好,头有些昏沉了。”

嘉善道:“既没好,那该多休息。”

“我本来属意你去接替素玉手上的活,帮我掌管钗钏。”嘉善温柔地看了含珠一眼,她一手轻轻抚上含珠的脸颊。

大公主的手,冰得像条蛇。含珠不自由地浑身打了个颤。

嘉善恍若未觉地轻轻捏了她的脸颊一下,笑道:“既然你身子还是不爽利,这件事儿,我只能交由丹翠来做了。”

“这段日子,你好生养病。”嘉善终于将剪刀放下,她用那才修剪完花枝的手,轻若无骨般地拍了拍含珠的肩膀。

含珠的额上,又生出了一颗豆大的汗珠。

她双颊苍白:“是,谨遵殿下吩咐。”

“下去休息吧。”嘉善微微侧过身,眼角余光却还停留在含珠身上。

含珠不敢擦汗,又对嘉善行了个大礼,方才退下。

嘉善的神情在含珠逐渐缩小的身影里,越来越冷然。

她对丹翠淡道:“去库房里,将从前魏王送的那块歙(shè)州砚拿来,再去请郑嬷嬷过来。”

丹翠连忙道:“是。”

嘉善于是又坐回桌案旁,提笔写了一封信。等郑嬷嬷到的时候,嘉善正好刚落笔。

见到郑嬷嬷来了,嘉善吩咐其余几人下去,她笑了笑:“有两件事,只有嬷嬷亲手办,我方能放心。”

郑嬷嬷自然道:“殿下吩咐,奴婢万死不辞。”

“不是什么要生要死的事儿,”嘉善见郑嬷嬷的神色有隐隐激动,忙轻声安抚说,“裴家表哥金榜题名,刚中了榜眼。我想请嬷嬷找个妥帖的人,将这块歙州砚送到裴府去,就当作我的贺礼了。”

郑嬷嬷听闻,神色不由大喜过望:“当真吗?”

不过片刻,郑嬷嬷又自言自语道:“想必是真的了。也只有大公子能有此造化!”

嘉善弯起嘴角,哼道:“还不知他要如何得意。”

“本该公子得意。”郑嬷嬷笑得合不拢嘴。

嘉善嘴上不提,心里其实也很高兴。她和这个表哥虽偶有不对盘,但是岁数相差无几,自来亲厚,所以才舍得将此名砚送出。

她说:“这块歙州砚,他眼红了许久。要不是这回金殿传胪,连父皇都夸了他,我还不舍得给呢。”

嘉善把桌上那块名贵的歙州砚包好,除此之外,还将刚才书写好的那封信,夹在了其中。

“除此之外,还有一事儿,也得拜托给嬷嬷。”较之适才的欣喜,嘉善的神情,明显变淡漠了一些。

她身背往后,轻轻靠在了红木椅子上,双眸貌似漫不经心。

郑嬷嬷奇怪道:“殿下您说。”

“这几日,帮我留神含珠的动静。”嘉善捻了一颗碎瓜子在手上,她将瓜子壳捻去,露出了里头脱去外衣的瓜子仁儿来。

她沉默地看了郑嬷嬷片刻,忽然开口道:“我要知道,她这些年,是不是一直都和承乾宫有联系。”

承乾宫乃天子后妃所居住的宫殿,且大多为贵妃寝殿。如今,承乾宫正是与嘉善针锋相对的庄妃的住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