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接下去这句，不是问句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爱你。”

她重复了一遍：“我爱你，程何钧。自始至终都是，所以，所有难关，我们一起过。”

今夜没有月色，他似乎能听见远处海浪的声音，沙砾打在脸上、吹进眼里，眼前的人面容变得模糊，但她脸上始终带着温柔平和的笑。

灯塔为海上航船指引方向，他顺着光，终于、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港口。

那一晚，他久违地安稳入眠。

第55章 第五十五章归来

单人床上将就了一晚，大半地方都被程何钧占去了，乔勉睡得腰酸背痛，她睁眼抬了下脖子才发现天早就亮了。

下铺位置，几步开外就是宿舍的小窗，一缕阳光斜斜照进来，恰好落在二人枕边，程何钧睡在身侧，呼吸绵长，她抬手搁在他肩头，光线映入掌中，接在手心，仿佛握住了一整片暖阳。

她挨着他，也不管现在几点，只打算继续睡下去。

刚合上眼，忽然听见一阵钥匙的声响。

程何钧立刻察觉到门外的动静，一下睁开了眼，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倦意，神态却明显紧张：“有人进来。”

乔勉一脸茫然，他腾地坐起来，整个床板连同上铺都震了震。

两人抓起衣服下意识冲进了洗手间。

宿舍门应声打开，进来的人莫名“咦”了声，脚步一点点转到了洗手间前。

程何钧抵着门，两人像做贼一样面面相觑不敢出声。外面，小航敲了两下门，大声问道：“哥，你在啊？”

“啊，我、我在。”

“我想呢。”

“你怎么提前回来了？”

“嗯，家里也没啥事，小领导今天不是要回家了嘛，我想早点来还能送送她，她走了吗？”

程何钧想了想说：“你直接联系她吧。”

“嗯，行。”

听见没声了，程何钧突然叫住他：“等下小航，那个……卫生间纸没了，你帮我去小卖部买点。”

乔勉听言禁不住在他背后偷笑，程何钧回头看了一眼，在她头顶用力揉了两下。

小航在外嘟哝道：“我记得还有啊，上两周买了很多的。”

他不太会撒谎，拳头抵着嘴尴尬地咳了下：“真没了，你快点，我等着呢。”

“哦哦……”

小航步伐渐远，两人贴着门板听了阵，同时松了口气。

刚才慌不择路逃过来，程何钧没来得及穿件衣服，正光着膀子背对她。

他晒黑了，身上看着结实了些，脑后的短发睡得歪向一边，乔勉伸手替他压了压：“头发剪短了。”

“方便。”

“你留下来想做什么。”她突然直截了当地问。

“为了你、我、我们，信我吗？”

乔勉盯着他的眼睛，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下：“你以为我为什么等这么久？”

程何钧搓了两下头发，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，轻吻向掌心，乔勉抬起另一只，他又捉住，紧握在手里，俯身将她压在台盆前追过去吻她。

她笑了一下，手指按在他唇上，眼神往门那儿瞟了瞟。

外面彻底安静下来，小航应该已经走远，确认不会再有什么动静后，程何钧缓缓推开条门缝，冲外面扬了下下巴：“走吧。”

乔勉开门出去，刚走两步，脚下顿时一滞。

“我就说还有吧，怎么可能这么快……”小航提着两卷纸从柜门后探出头，瞬间僵在了原地，他看着乔勉，眼睛越睁越大，木然问道，“你……是……”

左右逃不了，横竖瞒不住，程何钧叹了口气，无奈道：“叫嫂子。”

“嫂子？！”小航反应了下，两卷纸从手里滚落，“你是照片上那个人！”

中午，冷清的排挡边，小航这顿饭吃得多少有些拘谨。

他只听孙飞和老刘提过程何钧照片里的人，漂亮，像电影明星，后来方悦然说会想办法给他看，但不知怎么也没了下文。直至现在亲眼见到真人，他才觉得程何钧确实有点本事在身上。

昨天晚上他们一起住在宿舍么？居然瞒着所有人，两个人要怎么睡单人床啊……

他想了想，脸上微微发烫起来，只能低着头一门心思埋头扒菜，程何钧安静地看着他说：“我准备回去了。”

小航呆了呆：“回去？回哪儿？”

“回家。”

他一愣，慢慢放下了筷子，小航听懂了他的意思，不如说早有预感。

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，他鼓着腮帮，心存一丝侥幸：“还回来么？”

程何钧看向别处，淡淡道：“不在这儿干了，我和老刘说过，手头tຊ一些事也交接出去了。”

小航低头看着剩下的饭菜，胃饱了，心里却空落落，怅然若失。

他要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去了，越过小半个地图，孤孤单单地来，好在，这次他不必一个人离开。

小航的眼睛有点酸，也许是醋和辣椒放多了，他吸吸鼻子，抬头看着两个人笑了下。

吃完饭，小航送两人回酒店，刚要问他什么时候走，程何钧搭着他的肩拉到一旁：“别送了，我还得再呆半个月，不过不住岛上，去市里。”

“办事吗？”

“嗯。”

其实他当时和方悦然扯了个慌，他并非下周走，而是下个月。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路，方悦然的路上，程何钧只应该是个过客。

“好！哥，有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！”

小航拍拍胸脯，小麦肤色的脸上绽出真诚的笑容。

“快回去吧。”他挥挥手，看着小航慢慢绕出玻璃旋转门。

所有的一切都得给个结果，他要去做他一直以来执着的事。

商量好后，乔勉答应先行回去，程何钧则留了下来。

他带上行李在市区找了家旅馆暂住，当晚，他从旧钱夹里翻出了一张很久没用的手机卡。

越往南方，空气就愈发潮湿黏腻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围绕在周围，今天恰好又是个阴天，天色灰蒙，气流不畅。

飞机刚落地，已经解了安全带的徐丽华就开始着急，机舱门打开后，她抱起小行李箱窜到了飞机前半段，越过人流快速从廊桥直奔机场。

周末人不少，她时不时踮起脚四处张望，行李箱的轮子轧在地面上一刻不停地滚动，发出急躁的声响，临近出口时，声音戛然而止。

通道处，一排排金属栏杆泛着冷色的光，川流不息，人头攒动，徐丽华几乎只一眼就看见了他。

程何钧独自站在那儿，侧着身，两手插在兜里，恍然抬了下头，正不偏不倚撞上人群里的一道目光。

徐丽华几乎是飞奔过去的，她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跑得这么快，这么远了，她喘着粗气看向程何钧，扬手就是一拳，毫不留情地砸在他手臂上，随后一下接着一下。

“急死我了，你急死我了！没良心的东西！我找了你快两年，我……我……”徐丽华骂到一半，嗓子终于哽咽得说不出话。她死死拽住程何钧的袖子，捏到发皱都不肯松开，生怕他一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其实她心里的怨气早已经烟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焦急、担忧的日子，心里时时牵挂的滋味并不好受，它像根悬着的线，不仅打了结吊在心头，还穿过肌肤、渗入纹理，化作眼角的褶皱和头顶的白发。

程何钧曲起双肘轻轻托着她的手臂，他抿了抿唇，眼眶泛红：“我回来了，老师，我回来了。”

徐丽华的手一直没有松开，她在人来人往中泣不成声。

机场大厅冷硬的座位上，两人并排而坐，徐丽华边擤鼻涕边闷声问道：“接下去你怎么办？”

“我准备和乔勉结婚了。”

她用纸巾用力捏了下鼻子：“这两年乔勉时不时会去照顾你妈妈，你的消息她也是第一时间告诉我的，你呢，自己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还行吧……”他笑了笑，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