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尔塔特的农场(73)

作者:秋野姜 阅读记录

她们和城主紧急派来的一支巡查小队扭打在一起。

面对人群的愤怒,即使守卫骑士们全副武装,还是被人海战术夺下了长剑,揍得生死不知,被人丢在门口。

当然,死伤不可避免,对手无寸铁的贫民而言更是如此——不少人被剑砍中,当场气绝;有的缺胳膊少腿,有的被戳了很深的口子,血流不止,和这些生死不知的守卫骑士一起躺在路边。

她们的剑也不知道被谁拣去了,还有她们制作精良的盔甲——那可真的是值钱的东西,也被人扒了下来,只留下柔软的亚麻做成的常服,浑身上下都失去了防护,无一幸免。

而进入药铺的人们,在满柜子的药材面前,却开始扭打成一团,药材掉了满地,在人的脚下被碾成粉末或翠绿的汁液。

其姿态之生猛,几乎看不出是生了重病的人。

要知道,需要药材的人很多,但药铺的药材是有限的。她们没有提前确立一个足够有效的分配制度,会产生这样的争端,实在是意料之中。

好在她们还有一个足够有威望的领袖——爱尔珂。

爱尔珂拖着病体爬到了柜子上,双手握成喇叭状,向下声嘶力竭地喊:“大家停一下,停一下!这些药材我们统一管理,按照病人需求分配,谁的都不会少!再打下去,药材就全被踩烂了!”

爱尔珂多年积威,大家多是愿意信服她的。更何况,刚才也是爱尔珂率先带领大家冲锋,身先士卒,不见有任何私心的样子。

人群慢慢停了下来,都愿意听她继续说。

在过去的十几年中,爱尔珂是最坚定的工会会长,那些工厂主的胁迫和利诱都没有使她倒戈,而是始终在为工人和贫民争取实际的利益。

当然,她们的诉求有时有用,有时没用。一些比较引起人们太强烈愤慨的诉求会被折半解决,一些“太贪心”的要求总是不了了之。

毕竟就算她们吵得再凶,权力依然不在她们手里,除了用工会进行“闹事”,她们别无她法。

而这一次,是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“闹事”。

她们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被城主责难的准备,针对她们的各种政策又会收紧,就像工厂每次让出一点利后又会故态复萌、甚至变本加厉一样。

但这次爱尔珂说:“我们自己组织起来。”

这是爱尔珂在门前被拦截时就已经打好的腹稿。

药材从哪里来?

周边的山林采集、自家药田种植、去附近城市进口。

这么多人需要药材,药材不够用,就算再优化资源配置也是不够。

因此,在统一分配的同时,还需要想办法开源。

这一切都需要组织。

当然,这个组织很粗糙,还是临时的,目前只依靠爱尔珂的信用在管理,只是一时之计。爱尔珂说着,心里已经开始谋划长远的发展。

凯尔茜说:“愤怒能让人获得一时的力量,但不是长久之计。她们靠愤怒可以活过这一次,但也一样会死在下一次荒谬的压榨和□□中。”

“当然,有组织是好事,但一个组织连她们最终想要什么、该怎么去要都不清楚,最终只会被打散,称为贵族脚下的又一滩污血和功绩。”

“她们不是第一个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”

露西塔冷不丁地问她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凯尔茜微微一愣,旋即笑了:“是我自我意识过剩了。”

“人类世界十年前有三个国家,死去的那个叫伊顿,那是我的故国。我的母亲是玛丽六世,我是她的第三个女儿,在国破的最后三年做了三年的王储。”

说完,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那时候,凯尔茜这个名字传得还是挺远的,她们还给我起了一些绰号。我以为我不隐瞒我的名字,你会知道是我的。”

斯塔夏插嘴:“暴君、血腥王储。”

“闭嘴,好丢脸。”

“扑哧。”

爱尔珂从来没有这么烦闷过。

距离她们攻击骑士队、抢夺药材以来,城主已经调来了第三波侍卫队要惩戒和镇压她们。

一开始,她们凭借着抢来的铁剑和装备、以及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,三番五次地打退了那些人,盘踞在贫民窟,看起来似乎日益壮大。

由于药物得到了充分公正的分配,瘟疫很快被控制住,局面渐渐稳定下来。随着身体好起来,人们的生产生活也逐渐回到了正轨。

但只有她知道,自己快要走到绝路了。

那些侍卫队只是表面,城主不会做那么蠢的事,三番五次送人来给她们折损。

爱尔珂编制的临时领兵小队,那些壮实聪明的小队长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利诱。

城主给她们提供了一条回头路:称为临时骑士,拥有体面的职业,从此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,再也不用提心吊胆……

更何况,她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工厂的工人,包括她自己。失去了工作,她们很快就变得更加贫困,这片被选为基地的贫民窟此刻仿佛成了囚禁她们的囚笼。

人心浮动。

格兰德城邻近,法洛斯城。

斯塔夏在暗黄色的牛皮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字,将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。

凯尔茜在一旁帮她烤好了暗红色的火漆,倒在信纸口上。斯塔夏取下自己的家族戒徽,重重地印在上面。

冷却后,斯塔夏收起戒徽,信封口印着一块圆形的印章,鲜艳的红色,印着的是一钩弯月、几点繁星。

“卡伦”家族的家徽。

“这样就好了。”斯塔夏递给露西塔:“我用家族的名义向王都春之塔中的一位导师写了推荐信。你可以和自己的申请信一起寄出,之后可能会得到去春之塔学院学习魔法的机会。”

露西塔把它珍重地收到储物空间里,认真地道谢。

她确实对魔法塔很感兴趣,不知相比五百年前的魔法书,现今重新开始发展的魔法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。

斯塔夏摇摇头:“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。”

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非人类也可以觉醒魔法天赋,但这样的怪事很显然就发生在露西塔身上了。

考虑到全大陆最优秀的魔法系统教学就在魔法塔,斯塔夏拿出了自己从家里偷出来的家徽戒指——姐姐估计以为是丢掉了,大概早就打造了一枚新的——替露西塔写了一封推荐信。

要知道,那是个只有贵族后裔才能进的地方,而斯塔夏的姐姐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,俨然已经又恢复侯爵身份和领土,称为垦丁国王的肱骨之臣了。

七月流火,风声渐紧,爱尔珂也添了衣服。

毕竟,这是她最后一次穿这件外套了。

这是母亲给她做的,她穿得很珍惜,缝缝补补穿了十年。

她紧了紧外套,低声喃喃:“妈妈……”

在她眼前的,是一座弥漫着血腥气的绞刑架。

在台下的,是半个月前同她一起抵抗护卫队的邻居和朋友们。

她看到了黛丽拉。

黛丽拉紧紧地盯着自己,握紧拳头,眼里有若隐若无的火焰。

她安抚般地笑笑,又环视她别的同伴。

她们眼里有惋惜,有愧疚,也有庆幸。

有的人不敢看了,不忍地闭上了眼睛。

而爱尔珂最后的念头却是:“闭上眼睛也没有用。下一个,就是你。”

鲜红的血转为暗红,绞刑架上又添了一位冤魂,日光从南向西,渐渐疲败下来。

格兰德城入夜,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

重新开放的格兰德,新闻流转到了法洛斯城。

“你为什么不帮她们?你可以的,我知道。”斯塔夏握着今晨的新报,抿唇问露西塔,眼里满是困惑。

“我帮不了,斯塔夏。”露西塔叹了口气。

“为什么,你明明……”

“你是说帮她们抢夺药物吗?可是她们自己就会抢夺,而且她们夺过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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