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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香沾雨露 作者:北地之狐_第412页

作者:北地之狐 阅读记录


章锡成从前没受过这个,打从十几岁出科,就被人叫老板了。

以往唱戏,往戏台上扔得都是银镯子、金戒指、扳指,戏迷还会小心着,免得砸到了角儿,影响他唱戏。

这回,可是苹果核、橘子皮、茶壶、瓷杯、桌椅……都掀上去了,也不怕能不能伤到他。

颜值即正义,如同对待美女一般,四处亮绿灯;对待丑女,则是很残忍。

老祖宗说,戏一开场就不能停,哪怕台下没有一个人在听,也要唱完。因为人不听,鬼听。

章锡成强自镇定,只有片刻晃神的功夫,便又继续唱了下去:

“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,青是山,绿是水,花花世界,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。”

与他对戏,饰演王宝钏的沈杏初,被砸的不是她,容貌有瑕疵的不是她,可哭成泪人的却是她。

一向演什么是什么,杨贵妃就凤仪万千,王宝钏就清冷坚韧,此时,嗓音沙哑,已经有些不成曲调了。

第324章 人无伤虎意,虎有害人心

梁月盈眼见此情此景,自看不得他受委屈,已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枪,朝天鸣了一枪。

随即打烂了往台上扔凳子的戏迷——面前的茶壶。

“喊两声倒好就得了,给你脸了,别蹬鼻子上脸。都是现代文明人,装什么原始蛮荒人。用不用我教你怎么钻木取火啊?这身长衫给你穿真多余,下回出门记得绑个兽皮。”

梁月盈将那为首闹事的一顿撅,那汉子仗着自己膀大腰圆,自然不肯老实听训。

只身高有优势,却忌惮她手中的枪,因为子弹不长眼。

到底没敢大动干戈,只梗着脖子,瞪圆了眼睛,道:

“唱得烂还不让人说?章老板一天就能赚一套北平的四合院,你一辈子也没人家一场戏赚的多,捧人家臭脚有必要么?有瘾是吧?”

擒贼先擒王,带头打砸骂的被捉住,捧章社的人,自然也不是草包。

愤愤揭竿而起,反抗道:

“对啊,你花钱听戏了,我们也花钱听戏了,谁都不比谁高贵。路人不比戏迷高人一等,角儿也不比观众矮人一头。尊重是互相的。你已经打扰我们听戏了,不听就滚出去,别在这影响其他人!”

不满的路人撇了撇嘴,义正言辞道:

“花了钱就是爷,南京国民政府还给百姓舆论自由呢,咋地,你这小小梨园行,藏污纳垢的地方,还捂人家嘴?唱的难听还不让说?”

“没人把你嘴缝上,你找什么存在感?像你说的,我们角儿腰缠万贯,多你一个呢,他也发不了财;少了你这么一个,他也要不了饭。花一点票钱,就想装大爷,没出息。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。”戏迷为了角儿,也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。

因着章家班的戏票的确不好买,能坐在这儿的,基本上没有贩夫走卒,都是世勋纨绔。

“你有辱骂他的权利,我也有辱骂你的权利。只是你这人看着面熟,该不会是那某某老板的戏迷,你家角儿打擂台,被章老板揍得落花流水,你不甘心,就跑这公报私仇来了!”

两伙人对峙,直到这场戏结束,才算闹哄哄的散场。

章锡成的目光,始终在梁月盈身上,生怕她替自己出头,在混乱中、被误伤。

若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,只怕他的理智就要绷不住了。忘了梨园行老祖宗的规训,锣鼓没停,他就得从台上下来,挡在她前面,替她打回来,要那敢伤她的人的命。

好在那帮被人雇来,闹事的,鼓动完路人,便夹着尾巴溜之大吉,并未酿成大祸。

回了后台,没顾及自己脸上的伤,只板起脸孔,难得严厉地训斥沈杏初:

“大大小小戏台经历能有上千场了,还没修炼成千年的狐狸?别说底下开骂了,就算一颗炮弹打过来,呼吸不能乱,脚步不能停,戏还得接着演。”

章锡成一向以身作则,这回训斥徒弟,倒是有了几分底气不足。

因着方才自己也是冷汗涔涔,到底是师父,多年的道行,才没有露出马脚,让戏迷看出破绽。

“师父,我打从登台唱戏,从未出现过戏台事故。灯熄灭了,我能在黑暗中,凭借手感耍花枪。哪怕底下有人骂我祖宗,我也能入戏、不分神的唱完一出《打渔杀家》,可我受不了有人骂师父啊。”沈杏初并非夸夸其谈,曾经有一台戏,底下就有人讥讽她是二奶、窑姐儿,卖艺又卖身。

她全场云淡风轻、笑意盈盈,演完了一整出戏,世人越诽她谤她,她非要活得漂亮、自信、阳光,才不唯唯诺诺。就要气死那些娶不到葡萄、就说葡萄酸的酸鸡。

“我若没穿这身行头,真想大嘴巴去抽死他丫的。偏偏戏一开锣就不能听,白白听他们折辱师父。不必梁小姐替您出头,我也可以做到,甚至比她做的更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