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孽障目(227)

作者:书帛 阅读记录

一到白天就换李成煜趴倒在床上闭目养神,没好气道:“你这浑身上下哪里有一丁点举人的样子?身边没有书童也没个伴读,连个一起进京赴考的同窗都没有。

上头拨下来的银子呢?还有你进京赶考贴补的路费,你都用到哪儿去了?”

按理来说中了举人便有了为官的资格——就是芝麻小官也好,有个一官半职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。所以有些眼尖的商贾户人把乡试摸了个透彻,懂得要提早逮着那些中举的年轻小子溜须拍马了。

更何况举人进京赶考还有县里贴补的银子,少说也有十两,作为路费绰绰有余,偏偏就战贺颐风尘仆仆到了京城,看着还像个穷酸秀才。

战贺颐正在清点行囊里所剩无几的碎银两,温润地笑道:“村子里要用银两的地方不少,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。”

他从小到大的书都是一家送笔、一家送纸这样凑合着念过来的,总不能忘了一直帮着他的乡亲邻里。东边谁家房子被风吹塌了要修,西边谁家跌伤了要吃只鸡补,这一笔一账都要银两。

“至于贴补的路费……骡车和驴车都不便宜,我走到这里也是一样的,不过是要早些出门而已。”

李成煜吭笑一声,晃着双腿阴阳怪气道:“也就只有你会想着这些小恩小惠。

他们待你好还不是别有目的,一个个的都指望着你飞黄腾达以后也能捞他们一把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战贺颐理好了碎银,着手收拾着床榻旁的杂物,温和道,“可他们帮过我,这一点不假。”

李成煜故意长长地哦了声,直言不讳道:“看着吧,若是你这一生撑不起「富贵命」的名头,便会成为众矢之的。”

战贺颐点点头,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,只是哄人似的说了句“陛下说的是”,转头便默默去收拾行囊了。

李成煜一个人趴在榻上也无趣,好像就缺个能挨骂的家伙,便一刻也不让战贺颐清闲。

他顺势捻起战贺颐的衣角,又问:“喂,别的书生不是穿灰就是穿白,你为何总是穿着一身黑?”

战贺颐理了理衣襟,诚实道:“黑衣衫好洗,就是沾了些尘土也看不出。”

李成煜嫌恶似的甩开手,侧头睨了他一眼,皱着眉头说:“脏死了。”

战贺颐顿了顿,随即饱含歉意道:“对不起。”

“为何要道歉?”李成煜把头偏了回去,用手腕撑着脑袋,抬腿踢了踢战贺颐的衣摆。

见这呆书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李成煜哼了声,慢吞吞地吐出一句:“扫兴。”

再后来,转眼就到了会试前几日。

战贺颐看着望不到头的贝阙珠宫,忍不住赞叹一声。他背着行囊立在李成煜身前说:“那我去了。”仿佛李成煜是为他送考的亲人那般郑重。

李成煜背倚在一棵垂柳的树干上,抬手挥了挥,敷衍道:“去吧。”

他算是给足了战贺颐面子,为了避人耳目竟还换了身衣裳。青年头上的紫晶流玉冠冕换成了紫玉簪子,身上的明黄锦袍也换成了银紫的长衫,连金线密织的青月靴都被他抹去了光彩。

天子与书生站在一起时还是那般的不相衬,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战贺颐是伴读的书童,李成煜才是来摘取功名的大少爷。

眼看着战贺颐的背影消失在眼帘里,李成煜伸了个懒腰。微风轻拂垂杨柳,只一眨眼,树下已经没了人影。

会试连考三场,每场三天,就这样消磨去了九日光阴。战贺颐在里面待着只觉得心神麻木,也不记得自己答得对不对、好不好。反正吃睡都在一处,结果便是吃也吃不下,睡也睡不着。

温润儒雅的书生强撑着精神,最后和还算熟识的同窗客套了几句。他出来时连走路都有些晃悠,眼下发青、神识恍惚,险些忘了院外还有人在等他。

战贺颐背着行囊漫无目的地走着,最后扶着墙稍稍休息了片刻。

有什么微凉的物什突然抵上了他的脊背,估摸着长度与他的脊骨相当。他想回头,忽而听到背后那人说:“这才几日,你就虚成这副模样了?”

李成煜嫌战贺颐三日都没洗澡,把脊骨剑横着架起了他的身子,抬着他往前走。

战贺颐笑了笑,唤他一声:“陛下。”

明知道面前这位的目的是取自己性命,他却不知为何觉得忽而心安了下来。

或许正是因为面前这人对他不抱有任何期待,他们俩的关系才能比以往遇见的任何都要来得坦诚。

也可能凡人天性就是如此,总是不知不觉地会被美丽又强大的物什吸引——即便它会夺人性命。

李成煜两指一并,指尖似有盈盈金光跃动,一霎就解了战贺颐身上的疲惫,连带着他身上乌漆麻黑的书生服也崭新如初,似是刚沐了浴一般,身上还透着股若隐若现的龙腹香,和李成煜身上的如出一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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